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柔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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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白堕春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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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里头忽地传来一声响动,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。不多时,只闻门内檀杖拄地的笃笃声,一声一声如急雨而至。门稍开一缝,一只眼睛探看出来。李柔风坦然立于门前,躬身施一大礼:“小子李冰,拜见世叔。”

    门大开,一老者急忙迎出,伸手扶住李柔风,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好一番打量,终颤声道:“柔风世侄,真的是你?”

    阴间人正常的时候,除了身上冰凉些,看起来和正常人别无二致,很难区分。法遵在乱坟场若非看到李柔风手足腐烂,也难以肉眼识出他是个阴间人。

    李柔风微笑道:“世叔,是我。”

    此人姓范,名宝月,与李柔风的父亲曾是世交。听到李柔风的声音,范宝月尤不敢相信,又拉着李柔风反反复复看,颤巍巍道:“你……不是听说你们李家满门都被萧子安杀害,族宅亦被放火烧了个干净吗?你……你怎么还活着?”

    李柔风听范宝月提起澂州李氏,又提到李氏族宅,不由得目中生雾。他勉强笑道:“不知是幸或不幸,小子侥幸活了下来,只是一双眼睛看不见了。礼数不周,望世叔包涵。”

    范宝月大叹一声,连连道:“活着就好!活着就好!”便让李柔风进宅说话。张翠娥扶着大黑马慢慢走过来,范宝月对旁边的仆人吩咐道:“去,把马牵去马厩,好好喂喂。”他见张翠娥病恹恹的,容貌和衣着都无甚出奇,只当是李柔风的奴仆,便道,“你就在外边守着。”

    李柔风过去扶住张翠娥,对范宝月道:“世叔,这是我的救命恩人——”

    张翠娥嘶哑着嗓子,无情无绪道:“我是他娘子,他是我三郎。”

    李柔风哑然了一下,范宝月却被大大惊到:“世侄你……成亲了?”

    未待李柔风言语,张翠娥依然是方才那副语气,声音干哑地道:“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,他说要伴我一生一世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——世侄?”范宝月这才意识到她是已婚的发式,震惊地看向李柔风,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。过去清贵高洁的澂州李氏三公子,怎会娶这样一个粗野村妇?!

    李柔风在心中叹息了一声,对着范宝月,难道要说他是她的下仆吗?说是夫妻,确实能省去许多解释的麻烦,于是他点头道:“是的。既然家父家母都已经不在了,侄儿便自作主张,与这位姑娘成了亲,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范宝月看看李柔风,再看看抱鸡娘娘,哑口半晌,终于狠一跺脚,惋惜长叹,道:“世侄,你该早些来找老夫……也罢,如今这世道,你能保住性命,为李家留下一脉香火,已是万幸、万幸!”

    范宝月察言观色,见李柔风细心扶着这陋妇,言语举动竟十分尊重。他再细细观之,这女子眼中阴冷,却有一种世事洞明的凉薄和透彻。他隐约觉得这女子有些不寻常,张口问道:“这位侄媳妇怎么称呼?”

    李柔风道:“她叫张——”

    张翠娥冷冷道:“我叫抱鸡。”

    李柔风失言。

    范宝月拖长声音啊着点了点头,斟酌着,勉强给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找了点可夸赞之处,道:“张抱机,这名字倒有几分禅意和机锋。”

    积善堂里很空旷,没剩下几个下人,可见郎主范宝月的生活已经极尽简单和隐秘。进到药堂,两面墙俱是古朴雅致的药斗子,整洁而凛然。范宝月亲自为张翠娥望闻问切了一番,诊断为风温肺热。范宝月道这病来势凶狠,所幸看得及时,再拖上个一两日,转为痨症,那便麻烦了。

    张翠娥向李柔风看了眼,只见他面色坦然,并无向她邀功之色。

    范宝月开了个药方,差一个徒弟前去取药煎煮。张翠娥谢过范宝月,李柔风忽然道:“她身上亦有伤,劳烦世叔也帮忙看看。”

    范宝月僵了一下,古怪地看向李柔风。张翠娥自小混迹江湖,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见过何其多也,怎么能看不出范宝月此前对她和李柔风的真正关系有所怀疑?然而李柔风这般一说,范宝月却又有了几分相信,满脸俱是木已成舟的叹惋之色。

    李柔风看不见,自是不知范宝月这般曲折想法。张翠娥望着他那温柔多情相貌,却知他心中所想远比这张脸要锋利尖锐。

    身上有伤之事她从未提及,李柔风却知晓。与从冯时口中套出“萧焉未死”的消息一样,他把这些都天衣无缝地掩在腹中,在她意想不到无从抵御之时,掷地有声。

    男女有别,范宝月唤了个灵巧的婢子过来,让她为张翠娥处理身上的外伤,他自己带着李柔风去了后院的议事厅。

    张翠娥自然知晓他们要商议什么,这种事情得避开她。她识趣不问不追,婢子便闭了药堂的门窗,让张翠娥褪去衣衫,方便疗伤。婢子手法驾轻就熟,显然得了范宝月的真传。张翠娥有一句没一句地与她闲聊:“你们家范先生为何还留在建康?”

    “郎主身患痹症,行动不便,又舍不得这多年的收藏,故而留在此处。”

    “日子过得太平吗?”

    “不太平啊,官兵三天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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